第三十二章 少女心事_春花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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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少女心事

  小媱正站在窗前,等一个人的出现。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花费了好多心思。

  她的手指头因经常用力挤按而胀得通红,现在还隐隐作痛。身上的校服星星点点地溅上了泥浆——泥浆还没干,厚厚的犹如一个个疙瘩,那么明显,她却全然不顾。一把沾满泥土的小铲子疲惫地躺在窗台上,窗台下的纸篓里装着长短不一的小竹篾和一团团刚用过的皱巴巴的纸巾。一分钟前,她就是用这些纸巾来擦拭自己的双手,可是手上的泥迹根本擦不干净,她想到楼下用自来水清洗,可是一旦走开,她要等的那个人就出现窗台下可怎么办?

  “等一会再去洗。”她安慰自己说。她平时爱干净,但为了给那个人送上一篮“千日红”花株,顾不得又泥又水的土壤,拿着小铲子在窗台下的花池里不停地挖,挖得她双手沾满泥土,衣服也受了遭殃。

  其实,她不用遭受此劫的,只是她不懂怎样挖土。

  得知华卿想要种植她家窗台下的千日红后,她每天回家都辛勤地为它们浇水、除草和驱虫。就在前一天她已把最大最绿最茂盛的花株挑好了,所以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把它挖掘出来。编织竹篮之后,她的手指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灼心的疼痛。她咬牙强忍,好不容易才把花株挖出来。额头也因炎热、吃力、疼痛和内心的焦急而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挖起来后,她把它们装在透明的保鲜袋里,再小心翼翼地放进小竹篮里。几天前,她想起华卿每周都骑自行车上学放学,路途“颠簸”,这些花株装在袋子里的话,很容易损伤,便决心为他编织一个小竹篮。她从周一开始编织,一直持续到今天中午才完成。她只有中午和傍晚回家吃饭的这两段时间,时常匆匆吃过饭就跑回房里,然后忙到临近上课才火速赶回学校。为了赶在周五下午前把竹篮编好,这个星期她都没有午休。她之前有用纸条来编织竹篮玩耍,但这次做的篮子是要用到实处的,所以不能用脆弱的纸条,得用竹篾。这也是她第一次使用竹篾来编制篮子。

  西村口有一个年迈五十的老农,平常会编织蒸笼卖给邻近的餐馆。小媱上初中时时常会路过那儿。小媱编织篮子所用到的竹篾,就是问那老农那要的。她以为,这个篮子,不过是用竹篾来代替纸条,编织起来应该不难。谁知竹篾又硬又韧又具备弹性,她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降伏。她的指头因编织时经常挤按而烈烈生痛,加之竹篾很锋利,一不小心又划破她的手。如何艰难,有时候她想放弃,但想起那个人,又总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他做这些事情。

  除了细心编织竹篮外,她还得竖起耳朵留意楼梯的动静。一旦听见妈妈上楼的脚步声,就得把这些竹篾、这只半成品和各种工具一并塞进床下底,然后翻开课本假装在学习,又或者中午时候索性关上门假装在午睡。这样义无反顾而又提心吊胆的日子,随着竹篮最后一片竹篾的收尾,正式宣告结束。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整个人虚脱似的躺在床上——实在太累了。

  现在,这竹篮正放在书桌下面,里面装着的是刚挖上来的娇艳可人的千日红。篮子织得很深,植株放下去,只有花冠露出外面。路途那么远,车子那么摇晃,只有织得深,植株才不会掉出来,才方便他长途携带。她看着这个紧密精致的篮子,心想他一定会很喜欢,便继续望出窗外,等待他的出现。

  放学已有一段时间,马路上车辆频频往来,还有一些学生成群结队地背着书包由此经过,她始终没法从这些学生当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叫那个男生在她走后20分钟才从学校出发,却不知道,那个男生见她行色匆匆便想给她更多的时间,于是在她出发后30分钟,才慢悠悠地从学校出来。

  等20分钟再出发,真是一个别扭的约定。不止陈华卿,连她自己也这样觉得。可是她不这样做,还能怎样?有更好的办法吗?

  她叫华卿等她20分钟,就是想先到家里做好准备,然后等华卿在屋后出现。只要在马路上看到他的身影,她就可以拿着竹篮下去,在屋后交给他,那样他不会在此过多的停留,这样对谁都是有好处的。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同学交换花株这样平平常常的事情,到了自己身上,会跟做贼一样。她总觉得,妈妈会否定一切和她有来往的男生:先是胡乱猜疑,然后极端的敏感,最后一竿打死一船人。所以她的交际都会悄然成为“秘密”。可这些秘密在她看来又是如此“龌龊”、如此“低贱”,以致不能在妈妈的面前显露半点——今天是周五,学校三点五十分放学,妈妈五点下班,中间有一个小时,足够用来送花了。

  责骂和体罚。同样的事情,哥哥上初中之后,便再没遇上过。哥哥倔强叛逆,脾气和妈妈一样火爆,妈妈骂他骂得狠一些,他也要还嘴,吵吵闹闹,永无宁日。妈妈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会过分刺激他,唯独小媱,这个性情乖巧、胆小懦弱的女儿,妈妈对她的管教从不放松。小媱有时会想,是不是人不会发脾气,就得遭遇不公平的对待?她也像哥哥当年那样,悄悄地长大了,也不想接受任何形式的体罚。这些体罚在近两年没出现过,在她看来是她逐渐“懂事”而没惹妈妈生气的结果,但如果有一天,她做错什么“大事情”激恼妈妈了呢?妈妈要这样体罚她,她做还是不做?——她快崩溃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千万别惹妈妈生气,譬如这次——绝对不能让妈妈知道。

  她太敏感了。很多时候,她认为妈妈“神经质”,其实她自己也是。只不过她的“神经质”是来自她妈妈对她的影响,但不见得比她妈妈“病得轻”。16年了,16年的世界里,她接触过一成不变的亲戚和新旧交替的同学,但他们只是她小小世界里的一阵清风、一缕阳光,能在她的世界叱咤风云的人物,不是他们,也不是她自己,而是她妈妈。

  她再看看表,4点30分。她估计华卿应该快到了,便挽起放在书桌底下的花篮子,再仔细翻看那些花,确保没问题后便一直把花篮挽着。她一直站在窗前,看看马路,又看看窗台上的花。那些长势茂盛的千日红,因为她笨拙的挖掘手法而横七竖八地倾倒一大片,有些还被她不小心拦腰折断。在千日红的对面,种下不久的水仙在她连日的精心呵护下,已挺起了叶苗,一副蓄力待发、生势强劲的态势。这个花池,原本是一边种植“千日红”,一边种植“仙客来”,无奈今年初夏,连续的暴雨加上花池排水不当,仙客来全遭涝死,另一边的千日红却惊奇地活了下来。她曾想过种别的花来顶替仙客来的位置,但一时没想好要种什么,没想到在周日晚上,华卿心有灵犀般自发送花苗过来——水仙花,正是她想要的。

  小媱家只剩下千日红,亦只有以千日红来回赠。于是便有了前面她精心准备花种的一幕一幕。

  小媱还记得华卿上来高二(11)班送她水仙花花种时的介绍:

  “水仙,又名水仙花,多年草木植物,性寒,味甘,据《本草纲目》记载,水仙有毒不能吃,吃者易中风、偏瘫、重度中二病、21三体综合征,膝关节疼痛等诸多病症……”

  水仙,当然是叫水仙花;明明“有毒不能吃”,还说“味甘”,难道有人知道它有毒还去尝它的味道吗?还有,中毒后的各种“并发症”都是些什么东西来的……

  小媱回想起,依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华卿已出现在屋后的马路。小媱喜笑颜开,朝马路上的人儿挥挥手,挽着这个小花篮欢欣地跑下去。

  学生潮已散尽,来往在马路上的,是下班潮的电动车和摩托车。她把花篮从手臂里拿出,一手握着提梁,另一只手托着底部,呈现在华卿面前。见华卿坐在车上不方便,又想帮他挂在车前。华卿被这花篮深深吸引,非要小媱把花篮拿给他看。花篮用青黄色的竹篾编成,光滑紧密,精细匀称,手工极好,和市面上卖的完全不一样,加上观察花篮时一旁的小媱心潮澎湃的模样,华卿就知道,这个竹篮是小媱亲手做的。

  兴许知道小媱在等自己的评价,他故意不慌不忙。只是这篮子真的很漂亮,他也被小媱的心意感动了,提着看一会,还是忍不住称赞说:“好漂亮的小竹篮!编得这样好,手艺真棒!小媱是你编的对吗?”

  “嗯!”小媱重重地回答,低着头,不好意思看篮子,也不好意思看华卿。她的心因为这一份赞美,而不知掉到哪里了。

  “喜欢吗?”见她大起胆子问。再怎么漂亮也没意义,如果受赠的那个人不喜欢的话。

  “喜欢啊,很喜欢!我要把它挂在床头天天看!——不!我要珍藏一辈子!——呃……不!我要把它留着,代代相传,作传家之宝!啊哈哈哈哈。”

  小媱掩着嘴笑。

  华卿由衷地感谢道:

  “谢谢你啊小媱,谢谢你编了一只这么好看的篮子。不过用竹篾来编,很费工夫的哦……”他知道竹篾的有着较强的弹性和韧性,一不小心就会弄伤手,不由得忧心地握着小媱的手腕凑上来仔细观察。

  无奈他没戴眼镜,看了很久,也没法看清楚。

  小媱紧张的连动都不敢动,站在那,又不抗拒,任由华卿察看自己的手,她不敢往上看华卿,低着头,感受着华卿手的温度和力度。

  太阳渐渐西斜,西边的云朵在夕照的辉映下由浅及深地泛起一片绯红的色彩。华卿轻轻地放下她的手她这才怯怯地抬起头来。她还有很多话想跟华卿说,比如如何养殖千日红、移植的水仙该如何养护、他送的水仙是什么品种等等,背后匆匆而过的车流却在警醒她,她妈妈就快要回来了。她不得不唐突提醒华卿“时候不早了”。华卿遂向小媱挥挥手,告别时又一再感谢她,最后一溜烟似的骑车远去。小媱站在原地,看着他矫健的身姿越缩越小,那些稚嫩的心思,仿佛也被装进了花篮,随着华卿的远去而越走越远,无法回头。

  女冠子

  唐·韦庄

  四月十七日,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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