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母种情录】(31~35)_仙母种情录
奇幻小说网 > 仙母种情录 > 【仙母种情录】(31~35)
字体:      护眼 关灯

【仙母种情录】(31~35)

  作者:欢莫平

  字数:

  第三十一章天资殊异

  “对了,二哥,方才你托我起身的时候,怎么把手藏在袖子里?“沈婉君水

  灵灵的眼珠转个不停,浮现一抹促狭与好奇之色,“这般遵循礼法,莫不是有了

  心上人?““这是什么话?婉君妹妹,除了娘亲和牛婶,出谷以来,你还是我认

  识的第一个女孩子,哪来的心上人啊?“心结顿解的沈婉君性子跳脱、出口无忌,

  似是胡言乱语却又教人难生怒气,我只得无奈地摊开双手。『地址发布邮箱』

  许是见惯了娘亲的花容月貌、倾城仙姿,是以我对其他女子难起妄念,正如

  红袖添香园一行,那群投怀送抱的风尘女子也不乏姿色,但个个浓妆艳抹,简直

  为庸脂俗粉现身说法,我只想敬而远之。

  此言一出,沈心秋紧张地打量着我,沈婉君则略带劝告地说:“那二哥你若

  是有了心上人就赶紧付诸行动,可千万别学我哥。““我又怎么了?“沈心秋忽

  遭横祸,脖子一梗,满脸莫名其妙。

  “你还说?昨晚我寻得了气感,到你房中找人不见,却发现案桌上摆了王家

  姑娘约你去河边游玩的书信还有复笺。“沈家妹子却将小嘴一撇,双手抱胸,气

  哼哼地说道,“二哥,你猜他这个榆木脑袋怎么答复人家的?“沈婉君说得绘声

  绘色,我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听的圣人教诲,好奇地问道:“沈兄写了什么?“

  “小妹别说!“沈心秋焦急伸手想要阻拦,却被妹妹侧身躲过,后者毫不留情地

  将私信内容公之于众:“我哥这个呆头鹅,竟说什么恪练剑心,苟日再会!

  ““啊这,沈兄你也太......迟钝了吧?“我一时间也哭笑不得。

  那王家姑娘放下矜持写信相邀,沈心秋却还死守着“剑心通明“不放,便说

  是武痴到不通人情也不为过。

  沈心秋见私信已被小妹抖漏出去,事情无可挽回,坐回原位,一脸垂头丧气。

  “就是,人家都这样明示了,你怎么就不开窍喔?“沈婉君恨铁不成钢地道,

  旋即又缓和了口气,“大哥,王姑娘是师叔祖的孙女,下回人家与你再邀约,于

  情于理你都不可驳了人家的面子。“我心中诧异,没想到沈婉君还颇懂人情世故,

  但转念一想,如果她对此一窍不通,那与人交际时就不是古灵精怪,而是顽劣不

  堪了;而她所说的师叔祖,应该是前日所见的赤锋门长老王元贞吧,王沈两家同

  出一门,有亲上加亲之意倒算不得罕见。

  沈心秋扶额摆手,一脸无奈:“知道了知道了。“见大哥一副敷衍的模样,

  沈婉君静静坐落,语气低沉道:“大哥,母亲临终前还念叨,说要你娶个贤妻,

  让我嫁个良婿,你......可别忘了啊。“提到了亡母,沈心秋也是面色凝重,低声

  答应:“大哥没忘。“我才知为何沈婉君总是把大哥娶妻、自己嫁人的事挂在嘴

  边,原来是母亲的遗愿——也足见这小妮子看似古灵精怪、没心没肺,却对双亲

  异常孝顺与在意,也难怪当日她被沈师叔半哄半骗半逼迫地发下牵扯母亲在天之

  灵的毒誓之后,一度将我当成了罪魁祸首,与我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二人俱都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我绞尽脑汁如何打破这哀伤的氛围时,方才一席话中的细节引起了我的

  注意,试探问道:“婉君妹妹,你刚才说,你昨夜寻到气感了?“沈婉君把头一

  偏,眨巴眨巴地娇俏应道:“对吖。“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不敢置信。

  如果没有记错,《节盈冲虚篇》是我三日前送去沈府的,沈婉君修炼研习此

  功法,满打满算也就两三日,哪怕娘亲所赠功法特殊,寻气感也不是一件轻而易

  举的事情——正如沈心秋为寻气感,消耗了数样奇珍异宝,竟至于门派传承举步

  维艰、止于单传。

  “昨日沈师叔不是还说你修炼到了瓶颈吗?““我爹出门的时候是困在瓶颈

  的,不过晚上就突破了。“沈婉君坐在椅子上,两条腿在裙里飘来荡去,理所当

  然地说道,仿佛再寻常不过。

  我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沈婉君——如果她所言属实,那么她的天资禀赋堪称

  惊世骇俗——我又转向沈心秋,他会意地点头:“小妹说的是真的,柳兄弟不用

  怀疑——只需小妹踏入武道,那么九州将有一位稀世难逢的女剑神横空出世。“

  女剑神?!

  剑器问世的时代还早于青龙王朝——这是第一个记载自身朝代历史的王朝—

  —可考证的时间至少有一千四百年,古往今来,无数惊才绝艳的剑修恍若灿烂星

  汉,而其中拥有剑神尊号者唯有一人——白玄。

  那是朱雀王朝鼎盛年代,治世繁荣,武林前所未有的昌盛,刀枪剑戟诸般武

  器百花齐放、俱有大家,各有千秋,共传九州。

  当是时,一名少年剑修横空出世,踏破剑道祖庭,驻足五年,将九州各地—

  —彼时朱雀王朝将天下划分为八域九镇——赶来护道的剑修尽数击败,而祖庭的

  山门题字也被屈辱地从“天铭帝铸“改为“摧锋坪“.正在其余武脉围落井下石、

  引为笑谈时,那名剑修携无上锋芒上门讨教,区区二十年之间,举凡世上能叫得

  上名字的宗派传承,无论使什么武器、练什么功法,甚至使暗器、喂毒物的南疆

  好手,都尽做了他的手下败将。

  而他们所受的屈辱比剑修更甚——诸脉被迫立誓,但教他一日不败、一日不

  死,就不得施展、传授剑道以外的武学。

  正因如此,剑道荣膺了无人争锋的二十余年独占鳌头的尊隆——那名剑修年

  老体衰、气血羸弱之时也未尝一败——积重难返之下,以致于那名剑修去世后仍

  旧持续了近百年之久。

  那震古烁今、无敌一生的剑修名为白玄,被尊称为剑神。

  我仗剑天涯的梦想,正因崇拜白玄的旷世传奇而诞生。

  而沈家父子俱是剑道中人,造诣不凡也更懂深浅,敢说沈婉君足可比肩白玄,

  其天资之绝伦恐非妄语——若非沈婉君一心择夫、于剑无心,此时已然名动九州。

  我自问不算愚笨,经史子集能读会诵,武学天赋差强人意,但接二连三被沈

  婉君过目不忘的本领、三日寻气的天资所震惊,让我自愧不如,甚至有些自惭形

  秽。

  有时候,有人天赋比你高并不会让你难受,让人难受的是你有一个天赋比你

  高的朋友。

  我脑海中升起了这个念头,又想起道家,便问毫无骄矜的沈家小妹:“婉君

  妹妹,你没试过修炼道家功法吗?“以她的天赋异禀,就算不肯练寻常武学,至

  少也该尝试一下道家心法才是。

  “试过吖,可是那些书都写得太玄奥了,看得我小脑袋瓜都要炸了。“沈婉

  君难得地苦起小脸,蹙眉撇嘴,似乎回想起什么难以言表的经历,“像《周易参

  同契》的什么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坎离匡廓,运毂正轴,牝牡四

  卦,以为橐龠。覆冒阴阳之道,尤工御者、准绳墨,执衔辔,正规距,随轨辙,

  处中以制外,数在律历纪......““停停停,够了够了。“我赶忙阻止了她展示自

  己过目不忘的本领,一边叹道可惜,一边又暗自庆幸——虽然此举与落井下石无

  异,但得知她这般天才也难悟道法,心中总算好受一些。

  “恭喜婉君妹妹寻得气感,如愿以偿。“沈家小妹的天资过人固然让人有些

  羡慕嫉妒,我也并非什么心胸狭隘之人,方才只是太过震惊一时失态,此刻已然

  敛去扭曲的心情,由衷地道出恭喜。

  “谢谢二哥,小妹能有今天还是多亏了二哥。“沈婉君眼睛眯成小月牙,露

  出两颗小虎牙,笑得人畜无害,“改天我把叶家姐姐介绍给二哥当媳妇。“前一

  句还算正常,后一句又开始作人了,我都不知道“叶家姐姐“是何方神圣,教

  人反驳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得一脸无奈,无法接口。

  沈心秋从旁提醒:“小妹,你胡说些什么喔,叶姑娘可是发誓终身不嫁、奉

  道修真。“沈婉君吐了吐小舌头,不好意思道:“哎呀,人家忘了嘛~人家只是

  觉得叶姐姐那么漂亮,二哥肯定会喜欢的。“叶家姑娘?终生不嫁、奉道修真?

  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但我并不想多生是非,因此一笑而过,并未开口。

  况且我们马上就要去苍榆楚阳调查水天教的踪迹了,何必徒惹尘缘。

  我与沈家兄妹又畅聊了一会儿,他们便要告辞回家,说是父亲不允许他们在

  别人家用晚食。

  我留他们不住,只得送至门外,一一告别,只是临走时沈婉君还嚷着要给我

  介绍美女,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第三十二章明夷照纯

  送走沈家兄妹后,便在庭院专心练了一会儿剑式,很快到了晚食时间,在媛

  媛的招呼下,我来到了侧厅。

  虽然娘亲忙着查阅浩如烟海的资料,但却从没打乱过规律的作息,此时她已

  端坐在桌前,白袍胜雪,仙姿娴静。

  见我来了,娘亲微微一笑,犹如冰河开化,却并无多言。

  我来回扫视着几个空位,惴惴不安地开口:“娘亲,我......坐哪儿喔?““

  霄儿十六岁了,这种事还要问娘吗?“娘亲的仙颜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踌躇不安、左右为难,最终咬牙坐在了娘亲身旁的座位,悄悄地侧过脸去,

  发现娘亲神色如常、正襟危坐,我才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呼吸起那股熟悉的清香

  与芬芳。

  媛媛四人将饭菜端上来之后,齐齐万福落座,与我们一同用晚食。

  “霄儿,与娘说说,午后与沈家兄妹聊了什么。“娘亲素手食羹,极为优雅,

  却仍有余裕与我交谈。

  “哦,好的娘亲。“我咽下一口饭菜,将下午的谈话内容和盘托出,趁着娘

  亲询问的间隙,偶尔扒几口米饭。

  “慢点,别吃那么快。“娘亲一边如同慈母训儿般轻责,一边为我夹了块肉。

  “哦,好,谢谢娘亲。“许是今日的慈宠已教我习惯不少,哪怕娘亲毫不吝

  啬以往梦寐以求的关怀之语,我也不再似昨夕那般受宠若惊,只是仍旧有些拘谨,

  仿佛易主为客。

  当我将谈话统统说完时,娘亲已经用完了莲子羹,玉手托腮,偶尔斜眼瞄我

  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轻笑一声,说了句“霄儿慢点吃“便提前离席了。

  望着娘亲婀娜远去的背影,那声轻笑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继续用

  食了。

  第二天用早食时,习惯了与娘亲稍进一步的亲昵,我自然而然地坐在娘亲身

  旁,习以为常地吃起莲子羹来,闻着那股心旷神怡的淡雅清香,却不会心生杂念,

  我也心满意足了。龙腾小说

  用过早食后,娘亲依旧去往书房翻阅卷宗资料,我向娘亲道出几句关心之语、

  她微笑受之后,我便来到庭院专心致志地锤练剑式。

  娘亲并未禁止我出府游玩,而我不知为何,除了那日追索洛乘云,再未起过

  离开拂香苑的心思。

  一来百岁城内并无几个熟人玩伴,如若再去沈府的话也太过频繁了,恐惹人

  非议;二来则是虽然我对洛乘云已不再恨入骨髓,但却没有放松警惕。

  岳镇峦答应了娘亲,如果洛乘云身犯罪责,那么就收入监牢,任凭自生自灭;

  如果他清白无辜则在三日之内送回拂香苑,交由娘亲救治。

  若是前者,死于牢狱皆是他咎由自取,我自然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乐见

  其成;若是后者嘛,虽然我对他已无饮血啖肉的恨意,但也不能任由他私下与娘

  亲接触。

  无论如何,小心驶得万年船,纵然他真的将娘亲奉若神明,也难保不对娘亲

  的绝世仙姿生出邪魔之念。

  今日天朗气清,煦日和风,我倒不需躲在树荫下,尽可在空旷庭院中随意地

  舞青锋、练利剑。

  约摸练到午时,我收了架势,忽然垂花门探出一个小脑袋,顶着两个发包,

  嫩声呼唤道:“二哥~“我定睛一看,有些意外:“婉君妹妹?你怎么来了?“我

  收剑入鞘,迎了过去。

  “二哥,我给你带媳妇来啦~“沈婉君言笑晏晏地跳过门槛,却又说起出乎意

  料的话来。

  “啊,你怎么还说这些胡话?“我正哭笑不得,哪知她真的从门后扯出一个

  冷美人来,身量颀长,高挑清丽,连见惯了娘亲绝代仙颜的我也不禁为之侧目。

  她身穿灰色道袍,妍姿却未能尽掩,胸前傲峰与柳腰柔胯的轮廓若隐若现,

  带黄冠束青丝,脸蛋恰似瓜子,薄唇贝齿,琼鼻雪颈,细眉凤眼,极具威严。

  观此人穿戴,正是女冠装束,气质冷若冰霜,眸光昭昭却没有焦点,身上并

  无仙风道骨的意味,反而让人寒意侵袭。

  与娘亲超凡脱俗、高处不胜寒的清冷仙姿不同,她的冷仿佛是见惯了甚至饱

  受了人间风霜的心灰意冷,似在诉说着她对这个世界已然没有期待了。

  那双丹凤眼自带威严,但眸中冷意让人望而生畏,却也让人心怜,教我不禁

  蹙眉。

  沈婉君拖着冰冷美人的手向我奔来,而她也并未反抗,任由沈家小妹带动身

  躯,青丝拂袍,布鞋踏尘,恍若入世。

  来到近前,沈婉君娇俏地叉腰,邀功请赏道:“二哥,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媳

  妇,漂亮吧?“冰冷美人的眸光射来,但她并非是期待我的回答,反而像是要剖

  开我的身体。

  “婉君妹妹别说胡话了,我连这位姑娘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一脸无奈

  地轻责,也算给她一个台阶下。

  “二哥,我忘了说了,你媳妇姓叶,芳名明夷,表字照纯,跟你一样是有

  字的哦!“沈婉君完全失之要点,反而补救似地介绍起眼前的女冠。

  我眼角抽搐,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找来一个素昧平生还冰冷骇人的女子,说是我的媳妇,换成其他人恐怕已

  经捅了我两刀了。

  虽然这女子一看就不是常人,但她之所以没有捅我,绝非是教养有素或者一

  见钟情,反观她的目光仿佛扫过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恐怕我在她眼里与顽石朽

  木殊无特异,这样的女子讨来做媳妇,恐怕还没抱上就冷死了。

  不对不对,重点不在她适不适合做媳妇,我也被这小妮子带偏了。

  我心中正自懊悔之时,叶明夷却开口了:“婉君,这就是你二哥?剑术比你

  哥还差,看来也就一般人。“出人意料的是,她的声音竟不似面容那么冰冷,反

  而有着压抑不住甜糯之意,一言一语都直腻心脾。

  我似也被沈婉君胡闹得昏了头,连忙作揖道:“叶姑娘竟然还把我当人,在

  下受宠若惊。“五分玩笑,五分却是真话,想来她没有将我比作朽木顽石已经是

  给面子——虽然是给沈婉君面子。

  冷美人无动于衷,视若无睹,一旁的沈婉君倒是捂嘴捧腹,笑得花枝乱颤:

  “诶哟,二哥,哈哈,什么叫把我当人,你说得也、太过分了......这可是你

  媳妇啊、呵哟~“叶明夷的眸光中全无一丝情愫,我甚至怀疑她究竟能否产生此物

  ——当然,她冰冷的内心也让我敬而远之,不会自作多情。

  她是毫不在意,我则是有自知之明,唯有沈婉君这个从中撮合的“媒人“沉

  浸其中,不知她是真心诚意还是故意玩闹。

  场面已经到了快要不欢而散的地步了,而沈婉君还不自知,恰好此时一道仙

  音如同救世主般降临:“婉君,到师叔这儿来。“正堂前,娘亲衣袂飘飘,招手

  示意。?

  第三十三章婉君择夫

  娘亲的出现我并不意外,以她的灵觉,百米之内的有生之灵皆无所遁形,察

  知沈婉君来访不过举手之劳。

  但她是否特意为我解围救场就不得而知了——正堂前距此至少百步,以我的

  内功境界,想在百步外将他人的话语尽收耳中实在力有不逮;但娘亲是绝世高手,

  不可以常理度之,我不敢往下定论。

  “仙子姐姐,马上就来~二哥,好好跟嫂子培养感情;叶姐姐,给我二哥个

  机会哦~“沈婉君“长袖善舞“,先后应付了三个人——虽然称呼用得不伦不类—

  —蹦蹦跳跳地跑到娘亲身边去了。

  我回头一看,那冰冷美人已经恢复了“目中无人“的状态,双手环抱,将双

  峰托起,衣领间挤出一抹软腻乳肉。

  叶明夷满脸都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实在不想招惹她,但无论如何来者是

  客,就这么相对无言也不是办法,我尝试着抛出一个问题:“叶姑娘和婉君是怎

  么认识的?“冰冷美人无动于衷,丹凤眼紧闭,纤睫傲立,几乎让我以为方才的

  “抛砖引玉“沉入了汪洋大海。

  我正自尴尬,她忽地睁开凤目,甜糯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两年前,她

  生母逝世,跑到我修炼的静斋,看她哭得伤心,我便安慰一番,将她送回府上了。

  “原来二人因此结缘,只是这涉及婉君的一桩伤心事,不宜深究。

  我怯生生地尝试结束这个话题:“婉君对母亲感情很深啊?“女冠冷冷哼道:

  “呵,阁下和婉君才认识几天?““咳咳。“我被她尖锐的话语呛得哑口无言,

  竟与沈家大哥有些感同身受。

  “柳公子,贫道劝你离婉君远一点。“叶明夷凤目一眯,忽然如慈母护女般

  警告,冰冷无俦的面容散发着淡淡的威严。

  “此话怎讲?“她与沈婉君如出一辙的前言不搭后语,教我满脸疑惑,若非

  二人相貌没有半分相似,性格又是截然不同,我几乎怀疑她们是一母同胞。

  “贫道看得出来,你对婉君既无男女之情,也无爱慕之意。““叶姑娘确实

  观察入微,但这和远离婉君有何关系喔?“这番话教我更加莫名其妙了——若是

  担心婉君遇人不淑,我毫无念想岂不非求之不得吗?

  “婉君却有择你为夫之意。“叶明夷面上冰霜不化,语气淡淡,这一句却更

  加石破天惊,教我一时瞠目结舌,只觉得既震惊又荒唐。

  且不说她年龄尚小,虽是整日将嫁娶大事挂在嘴边,其实对儿女私情不甚了

  了,以为只需貌美如花、峰高岭傲便万事不愁——说好听点是无忧无虑,说难听

  点是没心没肺。

  况且她还嚷嚷着要给我介绍媳妇,就冲这牵线搭桥的举动,哪有半点倾心于

  我的模样啊?

  见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叶明夷漠然开口道:“柳公子似乎尚未辨清一些

  误会——择你为夫与倾心于你不可等量齐观——婉君为了完成母亲的遗

  愿才总想着嫁人,而现下她似乎因为什么缘由而不得不选择你。“我闻言更是摇

  头不已,能有什么缘由影响到她的终身大事?

  等等,并非没有。

  忽的,我灵光一闪,眼角抽搐,明白了个中缘由:《节盈冲虚篇》。

  当日娘亲托我之手赠婉君以秘籍,她因父亲之故,立誓不得将功法透漏给任

  何人,否则将会祸及母亲的在天之灵。

  更后来,沈师叔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虽是解开她的心结,薄玉鸾之事却又给

  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若她害怕自己一时不慎重蹈覆辙,则可供选择的枕边

  之人时将极为有限。

  但誓约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原本已知的五人——娘亲和我母子二人以及沈师

  叔一家三口——不在“任何人“之列,只因我等皆是知情人士。

  只要选择知情人为“夫君“,那么无论怎样与他谈论《节盈冲虚篇》,都勿

  需担心誓言,因为“夫君“早已知晓!

  父兄以及我的娘亲都不在考虑之列,那么选择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更何况这功法本就是借我之手转赠于她,这既是说,除了娘亲与婉君,我便

  是世上最了解此功法的人了。

  我甚至能想象到她悟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时兴高采烈、欢呼雀跃的模

  样。

  “这个丫头。“想清楚了其中缘由,我一时啼笑皆非。

  “看来柳公子心中明了了。“叶明夷并非疑问,而是十分确信地陈述,已然

  从我神情中得出答案。

  “叶姑娘冰雪聪明,我大概明白是何缘由了。“我以手扶额,摇头承认,但

  并未透漏究竟——虽说叶明夷与她结伴而来,一副闺中密友的模样,但哪怕值得

  信任,我也不能越俎代庖,毕竟沈婉君为此事发下重誓。

  “那柳公子打算如何行事?“我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叶姑娘放心,过

  不了两日,我和娘亲就会离开此地,等完成了此行的目的之后,我和娘亲就会回

  葳蕤谷中隐居,也不知会不会再回这百岁城。“叶明夷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却

  在我说到“百岁城“时,忽然蹙眉撇嘴,似乎对此异常不齿。

  虽说这番“失态“转瞬即逝,却未能逃过我的眼睛,教我产生了一丝疑惑:

  百岁城与叶姑娘会有什么关系喔?

  未及久思,脑海中便惊现了两个曾经邂逅过的词汇。

  我望着那冷若冰霜的容颜,犹疑试探道:“莫非......叶姑娘是光纯皇帝御赐

  名字的祥瑞长寿者的后人?“即便百岁城并非名地古都,叶姓应该也不算稀有,

  这个猜测实在有点过于牵强,我一时也难下定论。

  “柳公子观察入微、智慧过人。“叶明夷一句淡淡夸赞肯定了我的猜测,面

  色又恢复了冰冷,方才的失态未能留下丝毫痕迹。

  “那,叶姑娘为何对百岁城......“她祖上得天子赐名,白水县城也因之改称,

  照常理来说应当与有荣焉,却为何一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样子——以她冰冻

  三尺般的心境来说,此言都还稍嫌不足——未涉其事,未敢轻言,此中缘由也许

  远超我所能想象,是以我并未将话说尽。

  叶明夷反问道:“柳公子以为,祥瑞是好是坏?“这话问得明显有深意,我

  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这......旁的不说,至少进献祥瑞者会受到嘉奖吧?““那

  贫道再问柳公子,长寿之人是进献者吗?““这......难道?“我心中巨震,回忆

  起老擒风卫所说,进献祥瑞者乃是当年的白水知县,而百岁老人应属“祥瑞“之

  物——这之间的区别,细思极恐,连我也不敢多想。

  叶明夷冷笑一声:“如柳公子所想,贫道五世祖正是被进献的祥瑞之物.“

  她尤其在“物“字上加重了语气,能让心如死灰的修道女冠神态失仪,怨怼之深

  难以想象。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情?“我明知此中定有惊天内幕,却仍然挡不住心中

  翻涌的好奇心。

  叶明夷凤目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终是缓缓开口:“贫道......数代以前,我叶

  家原本只是白水县内平常的富户,家中有几亩薄田,也没出过长寿高龄之先祖。

  “我五世祖本名为叶奇英,读过私塾却没能考取功名,后来便改行经商,小

  有成就,颇具钱财。而他并没有为富不仁,诚信买卖、童叟无欺,而且积德行善,

  每逢灾荒或者每月十五,都会施粥舍米、救穷济困。也不知真是善有善报,就如

  当年他救济的那些穷人为他祈福的那样——他真的长命百岁了。

  “在他一百零八岁的大寿那年,已然瘫痈卧榻,奸相蔡渊的党羽寇隐寇遯尾

  被贬到白水县就任知县,他为了重回中央朝廷,决定冒行进献祥瑞之事。多方打

  探之下,便找上了叶家家主,也就是我爷爷。

  “寇隐说明来意,当时家里的长辈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还以为是天大的好

  事,便欣然答应。“注:遯尾取自《遯卦》:初六,遯尾;厉。勿用有攸往。

  意思是:初六,隐退避让错过时机落在了后边,情况非常不好。面对这种情形,

  应该静观待变而不要有所行动,否则将会更加不利。?

  第三十四章小人剥庐

  “寇隐与我家一拍即合,进献祥瑞表称:臣闻:上有圣德,天降佳兆以昭

  彰之;帝怀慈心,垂翼四海以庇佑之......今臣蒙受天恩,忝居白水知县,夙兴夜

  寐,唯布上德......臣于境内走访,遇长寿者叶叟,年合天罡地煞,精神矍铄,身

  手矫捷,不似百岁之人。臣讫问之,叶叟告曰:吾梦紫阳居于中天,谓吾:人间

  帝王治理有方,神文圣武惠及末民,故赐长寿,以应龙功......臣闻此言,北面而

  跪,伏地涕泗,唯感圣德无量,献表以达天听......明君膺德,恰如日照大地,普

  生莫不受恩;圣帝垂治,正似雨润瀚海,凡民皆被其泽......“皇帝龙颜大悦,

  很快下了圣旨赐名封号,一时间达官贵人争相拜访,我叶家门庭若市,大家都以

  为是一桩萌荫后世子孙的好事。殊不知,祸事就此开端——寇隐以保护长命叟

  为名,控制了叶家上下尤其是五世祖,并寻来青州境内良医,用尽一切办法保

  住他性命,哪怕苟延残喘,哪怕仅剩一口气。

  “原因无它,因为光纯皇帝设了祥瑞巡使,每年都要来此,确定五世祖仍旧

  健康长寿,虽然寇隐以重金贿赂了来使,但来使要求五世祖须得活在世上,

  否则不好交差。

  “于是,叶家上下被软禁,五世祖所在的养心静院反而成了叶家子孙不得出

  入的禁地。两年后寇隐升任青州牧,为了保证事情万无一失,他常常视察白水县

  城,对我家的控制仍未减弱。就这样,拖到了光纯十六年,皇帝与五世祖的身体

  都有油尽灯枯之相。

  “但对于寇隐来说,皇帝还活着,五世祖是不能死的——至少在每年祥瑞巡

  使视察之前不行。为了吊住五世祖的一口气,他除了严令厚赏、让良医日夜不停

  地在病榻蹲守,还采信了旁门左道、巫医邪术,日夜不停地通灵做法,希望借此

  为我五世祖延寿。

  “我生来便有宿慧,光纯十六年,我才一岁半,但已懂得很多事理。某一天

  寇隐为了逆行邪法,选了几个小孩带进小楼里久住,说是以子孙护住五世祖生机。

  我也在其中,那时便看到了早已神志不清、不省人事的五世祖,形容枯槁、浑身

  赤裸地躺在床榻上,一群医师细心地按摩全身各处,这是为了活血通脉;地上残

  留着血阵的痕迹——这是邪道的手笔,极言以亲族之血画镇灵阵,可镇生魂不逝;

  便溺口涎、指甲毛发、死皮残牙都被收集起来,有的用来做祷寿娃娃,有的被灵

  媒吞服,借此做法,沟通冥界,为他篡改寿数......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连作为

  人的基本尊严都丧失了的五世祖,大家都漠不关心。

  “等皇帝驾崩了,寇隐本来打算就此放过五世祖,但他的狗腿子提醒道,皇

  帝都驾崩了,因他治理之功而长寿的百姓,又怎能继续活下去喔?他必须是生死

  相随的忠民!

  “天下缟素的那一日,我亲眼目睹了寇隐将五世祖活活掐死,虽然他死的时

  候吐舌凸眼、便溺失禁,我却觉得比他之前体面多了——至少他身上穿了寿衣。

  “寇隐在民间传出流言,说我五世祖本来生龙活虎、悠闲度日,但在皇帝龙

  驭宾天之日,将子女聚集在膝下,说是又梦到了中天紫阳,告知他降世帝星归位,

  许他于紫微天宫随侍,他蒙受天恩,已然应允,此回是与子孙交代后事。语毕,

  大笑三声,溘然长逝。直到下葬之前尸首不腐,面目栩栩,笑容可掬,宛若有生。

  一时间,朝野民间传为佳话。

  “后来寇隐回到了央土,重任京官,对白水县控制减弱,我叶家才有了喘息

  之机,但爷爷因为愧疚难当而自缢灵前,我父亲年少德薄、难堪大任,叶家就此

  没落。

  “德化七年,德臻皇帝除掉了蔡渊,一众党羽皆被一网打尽、论罪受罚,寇

  隐更是被午门斩首,血海深仇成了无头之债。只是寇隐到死也没招供矫制、进献

  祥瑞之事,他的妻儿子女虽受牵连而被充军流放,但好歹保住了性命,不似我叶

  家,几近家破人亡。“叶明夷说到此处便闭口不言,冷冷地看着我,凤目含霜,

  毫无期待。

  这隐秘而黑暗的内情与为常人所知的光鲜亮丽、歌功颂德的祥瑞说辞大相径

  庭,甚至是阴阳两极。

  积德行善、乐善好施的老者成了奸相党羽东山再起的资本,行将就木、不省

  人事的祖辈受尽了非人的折磨,被人活活掐死竟然比续命吊气时更加体面,简直

  匪夷所思。

  我听完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感想,竟然脑子抽了一般说了句:“节哀顺变

  ......“叶明夷却冷笑一声:“五世祖死的时候,我可是由衷地为他高兴——若非

  我当时年幼力微,第一次进那小楼里我便帮他解脱了。“叶明夷如此不近人情甚

  至六亲不认的一番话,无疑是幼时所见人间悲凉所致,生而宿慧却横遭恶祸对她

  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除了猝然在我口中听到百岁城时露出了不齿,她在讲述五世祖悲惨遭遇时冷

  静得像冰山雪海,似乎只是一个薄情寡性的旁观者。

  然而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这番无动于衷其实更加证明,她所经历的悲痛

  绝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只是言至于此,我又皱眉疑惑:“叶姑娘,如此隐秘的事情,你就这么轻易

  地告诉我了?“冷丽女冠竟似有恃无恐地道:“告诉你又如何?即使你敢冒天下

  之大不韪,将此事告诉别人,但又有谁信?就算有人对你无任笃信,但面对这泼

  天祸事,又有几人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只怕是听完就恨不得退避三舍、耳聋失

  聪,正如当年我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他以父跪子、以头抢地,求我不要再说这

  胡言乱语——但不得不说,在诸多知情人中,你是最不正常的一个。“叶

  明夷的连连发问如同咄咄逼人般让人窒息,最后口气一转的话中既透漏着对怕事

  者的讥讽,又饱含了对世道的鄙夷——在儒学昌盛的玄武王朝,人人都受着以

  仁安人,以义正我的教化,九代以来更是奉行“忠孝治国“,但她所倾诉的人

  却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明哲保身——其中甚至包含了她的生身父亲——反倒使我这

  个多管闲事的“初生牛犊“成了“最不正常“的一个。

  我苦涩地笑道:“叶姑娘,我能把这个当成赞赏吗?““悉听尊便。“叶明

  夷不置可否,冷血无情的打击随之而来,“但也仅此而已了,即使你敢仗义执言,

  到县衙为叶家喊冤叫屈,恐怕会身陷囹圄、死在牢狱中——当年祥瑞之事,除了

  寇隐,白水县大小官员书吏中也不乏同谋,他们有的已经升官发财、高居庙堂,

  有的仍旧扎根城中、经营势力;更何况我叶家虽然是一念之差,被寇隐花言巧语

  诱骗入彀,但从那一刻起便犯下了欺君罔上、抄家灭门的不赦之罪,与这帮豺狼

  恶豹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因此无论谁要来揭发背后真相,我叶家都会第一个跳

  出来反对,都会昧着良心帮寇隐等人瞒天过海。“百岁先祖被人敲骨吸髓般利用、

  卸磨杀驴般戗害,后世子孙竟然还要帮罪魁祸首、始作俑者开罪脱责,简直滑天

  下之大稽,但此时此刻,我只感觉到了无尽的荒唐与悲凉。

  “话虽如此,我叶家也算是自食恶果了。“叶明夷倒是看得开,一副无动于

  衷的模样,“而且就算你能皇帝那里去申冤叫屈,也未必就有用。““为何?“

  我蹙眉不解,哪怕皇帝受制于群臣百官,无法轻易沉冤昭雪,但至少龙颜大怒、

  大发雷霆,多少能让臣下妥协——这点帝王心术应该还是有的吧。

  冰山美人古井无波道:“我五世祖死后,朝廷消停了约十年,而后重派祥

  瑞巡使代天察视——当然不是视察我五世祖,而是他的后人,圣旨中,男称

  长命子,女称长命女.“长命子、长命女自然不是祥瑞,但却是个由头——

  巡使每来一回,各路官员就要奉上无数银钱,花名叫做瑞益赋,说是祥瑞使

  当地风调雨顺,而祥瑞是苍天降下以嘉奖皇帝治世之功,因此每年的财政都要上

  缴一部分到内务府。

  “上缴得多,升官就快;上缴得少,就升官无路,这分明是变着法子的卖官

  鬻爵。那些贪恋权势、攀登陛阶的官员,无不是绞尽脑汁炮制祥瑞;

  “本朝太祖禁绝进献奇观,现如今却是朝野上下争先恐后,比之前朝末年乱

  象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群不肖子孙。

  “当今圣上,德臻皇帝太宁炿,刚登基的时候还算励精图治,除掉了前朝奸

  相。可是没过几年,他便沉迷声色犬马,疏于朝堂政事,沉湎酒池肉林,大兴土

  木建筑,徭赋日渐繁重,更以瑞益赋大肆聚掠地方财政税收,以供一人玩乐,

  这朝廷已经是腐朽到了根子里!“我终于明白,为何叶明夷对此事毫无隐瞒、和

  盘托出,并非是她有恃无恐、愤世嫉俗或者心事久久郁结、伺机一吐为快,而是

  从叶家亲族到吏员官僚、公卿贵族乃至自比圣人的皇帝,竟无一人愿意、可以为

  她主持公道。

  而且她最后詈骂君父、抨击朝廷的那番话,如果被官差衙役或者擒风卫听到

  了,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嘴,但此时我却忍不住赞同:“叶姑娘,你说得没错,

  唉......“我此时想起的是初出葳蕤谷,那夜留宿在白正驿,一个官差邮役人困马

  乏时落脚休息的便宜之地,就能摆上满满一桌来自天南海北的山珍海味、佳肴美

  馐,其他朝廷机构该是如何的贪污腐败就可想而知了。

  但我同时也想起了娘亲的告诫,于是径直援引道:“叶姑娘,事已至此,重

  要的不是口诛笔伐,而是要找到扭转邪风的法子。““那你找到了吗?“叶明夷

  凤目微张,眸无异色,似乎不过是随口一言。

  “这......没有。“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到百岁

  城以来,便在沈府和拂香苑之间奔波,再加上设计抓捕玉龙探花,几乎占去了我

  所有的精力,没有余裕思考这些国家大事。

  虽然从叶明夷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心情,但我还是希望她能振作:“不过总

  能找到的!“冰山美人冷哼一声:“呵,真有这么一天,我便自荐枕席。““呃,

  叶姑娘,你不是发誓终生不嫁、奉道修真吗?“她已经发下宏愿,岂非变相说我

  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解决办法,这不就是明摆着嘲讽我此言为无稽之谈?

  “柳公子又自以为是了,“叶明夷凤目生冷,竟似有些恨铁不成钢,“自荐

  枕席又不是谈婚论嫁。““......“她分明是个冷漠女冠,说话却和沈婉君一般无

  迹可寻,真不是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算了,只

  当是句戏言吧。

  注:小人剥庐,取自《剥卦》: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

  意思是:上九,硕大的果实不曾被摘取吃掉,君子若能摘食,则如同坐上大车,

  受到百姓拥戴;如果被小人摘食,则必然招致破家之灾。?

  第三十五章母子交心

  百岁祥瑞背后的隐情,实在过于沉重与不堪,让我心中一股烦闷。

  忽而瞥见了正在与娘亲手舞足蹈地交谈的沈婉君,我心念一动:“叶姑娘,

  此事你告诉过婉君吗?“叶明夷冷冷回答:“她从没问过。“呃,这倒也符合她

  没心没肺的性子,除了母亲,恐怕没什么事能够触动她的心灵。

  我与叶明夷再无他话可说,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素昧平生,如果方才不是

  娘亲适时出言,恐怕一早就不欢而散了——只不过意外得知了叶家的悲惨遭遇之

  后,让我心绪如塞,早先若是不欢而散反倒好了。

  二人相对无言,气氛沉默,我心思烦闷,因此并未察觉,而以她那“目中无

  人“的性格想必也不会在这些意细枝末节。

  远远看来,娘亲与沈婉君相谈甚欢,但不久之后还是结束了,后者依依不舍

  却又蹦蹦跳跳地朝我二人跑来。

  “二哥,和嫂子交流得咋样啊?“尚距我们十数步,沈家小妹就迫不及待地

  招手呼喊,我哭笑不得难以回答,叶明夷却是没有言语转身离去,只余下弱柳扶

  风般的背影。

  “诶,叶姐姐,等等我呀......“沈婉君焦急地呼唤,但叶明夷丝毫没有驻足

  停留之意,道袍飘飘,自顾自地走向苑外。

  “二哥,改日再让你跟叶姐姐好好亲近啊!“沈婉君见状,只能错身抛下一

  句话,提着裙子匆匆追出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暗道幸好她跑得快,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小妮子。

  “霄儿,来娘这边。“娘亲正在堂阶上轻轻招手,清冷的仙音传入耳中,我

  却感到心安,比方才叶明夷甜糯却毫无生气的声音,让人舒服多了。

  我走到娘亲跟前两三步远停下,乖乖唤了声娘亲。

  娘亲螓首轻点,问道:“霄儿,你心绪不宁,与长命女谈了何事?““

  唉,娘亲,孩儿今日才知这百岁祥瑞看似光鲜,其实背后尚有隐情。“我长叹一

  口气,将叶明夷所言之事一一道来,最后希冀地看着风姿无双的仙子问道:“娘

  亲,孩儿该怎么做?“娘亲淡淡一笑:“霄儿,现下你要做的事,就是无为.“

  “娘亲的意思是,让孩儿什么也不做吗?“虽说对娘亲清冷的性子早有领教,但

  我对这个回答还是略有失望。

  “无为并非坐以待毙,而是顺天之时,随地之性,因人之心.“娘亲螓

  首轻摇,解释道,“霄儿,现下你对于天下大势了解得还不够多,应当多看、多

  听、多想,同时也要尽己所能,等你看清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就有机会找到那个

  方法。““娘亲,你说我能找到吗?“娘亲言之有理,现下我只能韬光养晦以寻

  道求法,待万事俱备才能一扫迷障。

  只是思及此处,却又有些心气不足了。

  “不知。“出人意料的是,娘亲竟然缓缓摇头,带动青丝微颤。

  “啊,世上还有娘亲都不知道的事情吗?“自小到大,娘亲除了对我身负的

  无名功法一无所知,其余诸事从无不知从无不晓,哪怕是她自承不擅的剑道,也

  曾道出过四式基础——因此,我猝闻否定之言,不由大惊失色,甚至有些到了让

  人生歧的地步。

  娘亲并不着恼或是惭愧,反而是淡泊如水道:“霄儿,娘既非神仙在世,又

  不能未卜先知,岂能事事皆知?况且事关朝廷官僚、天下苍生这等错综复杂、盘

  根纠结的事物,无论是何等的惊才绝艳、聪明绝顶,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找到

  扫除弊政、澄清寰宇的方法。

  “人力有时而尽,这无可厚非。但重要的是,无论能否企及,你并没有停下

  脚步,心灵不会迷茫,这就够了,不是吗?“娘亲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使我茅塞

  顿开:是啊,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或许我倾尽全力、终其一生也无法得

  到答案,但只要我尽力去做了,便能对得起这片赤子之心了。

  我一扫胸中烦闷,心中大快,正色道:“多谢娘亲提点,孩儿想明白了。“

  “霄儿悟性不差,就算娘不说迟早也能明白。“娘亲满意地点点头,随即露出一

  抹罕见的促狭轻笑,“不过霄儿若是想让长命女自荐枕席,那可就得快点咯

  ~“娘亲的笑容自然摄人心魄,但我却感觉被捉了,面红耳赤道:“娘亲,你明

  明都听到了,还问我干嘛?岂非多此一举?““霄儿,你错了,娘知道与你告诉

  娘,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我不禁脱口而出:“这不是

  一回事吗?“娘亲正色道:“霄儿,娘知道,只代表知道有这么回事;而你告诉

  娘,则是你愿意与娘敞开心怀,懂吗?““哦。“我听了此话若有所思,察觉到

  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

  从前娘亲几乎不会考虑我的想法,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我只需要按部

  就班;但近来娘亲却一改“独裁“的做法,开始注重我的想法了。

  也许是娘亲觉得我长大了,需要尊重我的想法;也许是前日与娘亲寸步不让

  的争吵,让娘亲心有余悸;也许是两者都有......但总之,这对我来说无疑是天大

  的好事。

  甩去这些思绪,我又问道:“娘亲,方才你与婉君谈了些什么?““没什么,

  婉君天赋异禀,《节盈冲虚篇》十分适合她,因此娘提点了一些功法难关。“娘

  亲淡淡答道,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倒是霄儿,关于婉君,没有事情要告诉

  娘吗?““孩儿能有什么......“我正要作无辜之态,却想起叶明夷的那番话,不

  由顿住了。

  以娘亲的耳力,我和叶明夷的谈话恐怕听得一字不漏,此际隐瞒毫无意义;

  又能感受到娘亲眸光中的一抹希冀,她无疑是希望我敞开胸怀、母子交心;更何

  况我初涉男女之事,也确实不知道那般处理是否妥当。

  思及诸般缘由,我便不再犹豫,将叶明夷的那番话尽数告诉娘亲,最后问道:

  “娘亲,孩儿该怎么做?“娘亲静静地听完,仔细思量一番,才道:“既然霄儿

  对婉君并无心动,婉君也并非倾心于你,按照方才所说即可。““嗯。“娘亲只

  是肯定了我的想法,却让我感觉到心中有底,更是流淌着一股微微的暖意。

  此时娘亲不再多言,望着湛蓝的天空正自出神,如那日在白英村废墟一般,

  仿佛在回想什么旧事。

  良久,娘亲轻声叹道:“太宁炿,你已忘了太宁二字的含义吗?“太宁

  炿?

  我方才从叶明夷口中得知,此乃是当今天子的名讳,那么“太宁“便是皇家

  的姓氏,会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娘亲一副感怀颇深的模样,莫非与当今皇帝有所

  交集?

  我疑虑丛生,再三纠结,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娘亲,太宁二字有何含义

  啊?“娘亲轻叹回首,玉手轻拂着耳边被微风吹乱的青丝,微微一笑:“霄儿有

  所不知,本朝太祖在发迹以前,并非以太宁为姓,而是姓李。朱雀王朝末年,他

  目睹九州大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才改了姓氏为太宁,取天下太平,百姓安

  宁之意。此事知之者甚少,连本朝野史也没有记载。“我好奇地问道:“那娘

  亲是怎么知道的喔?““因为娘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呀。“娘亲罕见地“出尔反尔

  “,我却并未在意此处,反而撇起了嘴。

  仙子妙目一转,玉指轻轻摇了摇我的鼻子,似是好笑地哄道:“好了,霄儿

  不要撅嘴了,娘日后自会告诉你的。““是。“我瓮声瓮气地点头,心中多少有

  些不痛快:我已将心事毫无保留地告诉娘亲,娘亲却不知还有多少事情隐瞒于我,

  我偏偏还束手无策。

  娘亲并未理会我这番情态,白袍飘飘,径自往书房去了。

  目送娘亲远去,我才轻叹一声,一看天色欲沉,将至晚食时候,也不打算练

  剑,便回房采练元炁了。

  剩下的时间便如平常一般度过了,直至入夜,岳镇峦也没有将洛乘云送来苑

  里,我求之不得,自然倒并未过多在意,安然睡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hdvk.com。奇幻小说网手机版:https://m.qhdvk.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